当发过去的信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应的时候,梅子才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东义。
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梅子是在失恋的第三个年头上认识东义的。
那年冬天,梅子和好友麦一起去了北京。东义就是麦在北京的朋友。
东义也是上海人,从小生长在上海。25岁那年离开了家庭,独自背着两大包快把他压成弓形的衣服,到南通做起了针织类服装的生意。后来,又辗转到了北京,这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梅子和麦到北京的时候,正是东义准备辙离北京的时候。东义想要有更大的发展,而在北京的发展势头已不大,他便打算结束在北京的生意,与人合股到南方继续投资。
梅子在还未决定去北京的时候,就一直听麦讲到东义。
当时的梅子对东义这个人物是非常的不屑一顾的。一个做针织衫生意的人?在梅子的眼里,那样的活不叫生意。梅子理解的生意该发生在挺拔雄伟的大楼里,该发生在五星级的宾馆里,该发生在有型、有款、有车、有派的高学历人士间。东义,只不是一个类似在“新华亭”摆摊的小老板而矣!
还没有见到东义的面,梅子已经否定了他。
到了北京,梅子和麦安排定了住宿问题,麦便联系到了东义。
梅子本不想麦找到东义。一来,她无权阻止麦见她的朋友;二来,麦要向东义借照相机,以便在北京游玩时拍。所以,梅子只得跟着麦见了东义。
初见的东义果然与梅子的想象相去不远。满口的油嘴滑舌,没有一句正经话。梅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麦会把他看作是朋友?
这以后,东义便不再出现。
梅子和麦彻底地摄下了北京的概貌之后,准备回上海了。
东义打电话来。他说,想请麦吃顿饭为她饯行。还说,梅子可以一起去。
梅子不想去。
梅子一直对麦说想独自去看看早已惨败了的圆明园和热闹的秀水街,便商定麦去吃饭,梅子单独行动。
可在成行前的最后一秒,梅子还是被麦硬拖了去。麦说,不是朋友的别去。
东义请她们在“仿膳”用的膳。
席间,梅子一语未发,只是越来越喜爱眼前的小菜。东义和麦聊得起劲,梅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神情很漠然。
饭后,东义说今天陪她们一天。麦很高兴,梅子很紧张。难道这一整天都得“漠然”?
梅子决定把东义看作透明人,无视他的存在。
那天,一行三人去了地坛“斩闹猛”。
到了地坛,只看见一堆堆的人群簇拥着进出。梅子已觉得心情烦燥了起来。硬着头皮随着人流往里进。梅子什么也瞧不见,却只觉得呼吸沉重了。脚下一绊,差点跌倒。旁边有个人扶了她一把,她感激地回头一笑,撞上了东义的眼神。
小心。
谢谢。
两人迅速分开。
梅子、麦、东义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地坛。
麦想尝一尝“东来顺”的羊肉火锅。于是,他们又到了王府井上的“东来顺”。东义说,北京只有两家正宗的“东来顺”,其中的一家就在王府井上,其它的都是“假冒违劣”店。
北京的“东来顺”和上海的“小绵羊”不同。
北京的火锅用的还是老式的放煤的暖炉。往桌上一搁,中间一大根空心柱里盛着煤,慢慢地热着、烧着,放着烟。
梅子喜欢这样的炉子。因为,有怀旧的成份。
东义说,吃吧!“东来顺”的羊肉,烧再长的时间也很嫩。大家尝尝。
感情呢?梅子心想,如果感情也可以像东来顺的羊肉一样,煮多久都不会烂,那该有多好呀!
正想着,东义突然说起了自己当年出来闯天下的经历。
东义说着说着,神情严肃、冷静、认真了起来。梅子在那双泽泽发亮的眸子里发现“真诚”一闪而过。
东义?仅仅是个私营小老板?
梅子试探性地问了东义些问题。
没想到,东义倒是头头是道地讲开了。此时的东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因为内核的发光而亮堂了起来。
东义说,人必须先找到自己的坐标,然后再求发展。茫目的追求就像茫目的爱一样是不会有收成的。
听头,听着,梅子的心突然像被什么击中似的发起了愣。梅子想过提高并发展自己,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东义的一席话,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需求,开始在坐标寻找自己的位置。
“东来顺”的羊肉的确好吃。
梅子欲罢不能地和麦和东义离开了“东来顺”。
那年的北京是暖冬,梅子穿着不多的衣服行走在王府井大街上,感觉吹来的风怎么也有甜味?
梅子和麦回到了上海。
北京留给她们的只是一个走远了的背影。
回到上海的梅子继续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生活本来变化不大,变化的只是人的心态而矣!
东义落脚在杭州。
5、1节,麦约上梅子一起去了杭州。她们住在东义借来的房子里。
国定假日的杭州人满为患,加上大雨不断,梅子和麦在无可奈何之下,改变计划,在东义的家里放松起了心情。
梅子和东义有了大量交谈的时间。东义拿出了他试图改进的针织品种的图册。那图片上一件件精美绝伦的针织衫,看得梅子目瞪口呆。
原来只要发花心思,小生意也可以做得不平凡。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回来后,东义和梅子互发MAIL.东义是从麦那儿拿到了梅子的网址。从此,两人通过网络神聊了起来。一切来得很自然,没有刻意和安心。
东义五月下旬回过一次上海。
他打梅子的手机,请梅子吃饭。
梅子从来不问东义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这不重要。男人安心要找到一个女人的时候,就会挖空心思办到。男人安心不让一个女人找到他的时候,也会挖空心思地逃跑。这个事实,梅子在第一次感情失败后就已经知道了。
那个梅子和东义见面的晚上很美。星空很美,天气很美,菜很美,心情很美。
那晚上的梅子更美。
梅子爱穿黑色的衣服。失恋后的梅子尘封了自己。黑色是她安全的壳。唯有那个和东义在一起的夜晚,梅子希望那天穿的是白色的衣服而不是黑色。
东义说,彩虹是什么颜色的?
梅子说,夜晚的彩虹是什么颜色的?你没见过夜晚的彩虹,可千万别说夜晚没有彩虹呀!
东义莞尔。
晚饭后,梅子带着东义逛了淮海路。一路上,梅子热心地向东义介绍淮海路两边各式的店和各条支路的特色。
东义说,我都知道。
梅子说,你不知道。你是外地人,是乡下人,上海的变化你怎么会知道?
东义哈哈大笑,笑声漾开了梅子心中的坚冰。
第二天是梅子几世的好友兰的婚礼。梅子连夜去了兰的家。
梅子是兰的伴娘。
晚宴过半,梅子发短信给东义。
我累死了,你怎么不同情我呢?
你想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累得无法思考了。
那就随你吧!
梅子多想东义能来接她。可梅子实在疏于表达。
东义最后没有来接梅子。梅子在半失望的状态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梅子发了短信给东义。东义已经在回杭州的路上。
梅子莫名地生起气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有什么理由生气?可她就是生气了。
东义在MAIL里向梅子道了歉。
梅子开心地说不要紧,下次你回来,我就请你吃过桥米线。梅子那时候还不知道,她或许等不来这一天了。
6、1节,东义祝梅子儿童节快乐。梅子祝东义老顽童节快乐,还说要“随便”为礼物,问东义能不能给?
梅子那几天的心情不佳,就把第一次的“他”告诉了东义。
东义来信了。
你要“随便”,那就“随便给你两巴掌”,哈哈!
你想用对付高的方法来对付我?我可是不好对付的!小心点!
梅子暴怒了。因为“对付”和“巴掌”这两个词。
梅子告诉东义三年前出现过的高,只是想让他明白自己对于感情的认真。梅子没有想到东义居然误解了这份感情。以为她是“对付”人的“小人”。梅子气得发抖,在东义看不见的INT网的另一端。
梅子又是很挑剔的人。梅子讨厌低俗的词。“巴掌”?从这个词,梅子仿佛看到了东义狠狠地刮自己和自己因被打而跌倒的身影在寒风里孤寂地颤抖。
不,梅子无法忍受这样的词汇,这样的想象。
梅子更无法忍受他人对曾经的高的低看。
梅子给东义回了信。信里的梅子情绪激动,心潮起伏。
梅子说,我鄙视“巴掌”这样的词。我爱过高,我会永远祝福他,希望他早日找到他真正喜欢的女子。不管时间苍老到什么样的程度,不管岁月进行到哪个空间,我都会记得他对我的好!
写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图标,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正在发送”的字样。梅子的眼泪随着发送的轨道不听话地掉了下来,完全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梅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眼泪。三年了,三年里,梅子以为已流尽了一世的泪。没想到,不争气的眼泪又来了。
梅子以为自己为高而哭泣,以为是东义触动了自己的哪一根脆弱的神经而哭泣。可,内心分明已没有了感觉,又怎么会哭?
梅子的母亲问梅子要吃西瓜吗?梅子说不要吃。梅子需要的是理清自己的思路,好认清前方的路究竟在哪里。
东义又来信了。
满纸的对不起。
东义对梅子说,高不爱你,因为他觉得你不适合扮演他生活里的某些角色。梅子觉得,这话更像是东义在诉说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梅子看了信,发了短信到东义的手机。
东义,我从今天开始重新整理自己,努力长大。
信发出一分钟后,梅子浑身一震,好象少了些什么。
一个小时后,梅子确定她收不到回信了。
当晚,梅子打开了邮箱,只有麦对她说,对不起,这两天邮箱出了问题,没能给你写信。
隔天,梅子收到的依旧是失望。
第三天,梅子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写了信给东义。几小时后,等梅子从健身房回来打开信箱,她能看到的仅仅只是“没有新邮件”。
梅子的心隐隐地有些作痛。突地,这种痛清晰、明亮了起来。这是种新的痛。它曾被旧伤覆盖着。现在,它渐渐地壮大,渐渐地跳出旧伤的阴影,独自生长着。
伤,原来这么熟悉。
梅子到现在才明白眼泪为什么而流,心中为什么总是有着一份似与旧痛不同的隐约的纠痛。
梅子不会再写信给东义。
梅子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在一个男人面前说爱另一个男人至死不渝;更不应该当着她爱的男人的面,讲她对过去的依恋;最大的错误是,梅子根本没有搞清楚她爱的究竟是谁!
一切都太晚了。
梅子不指望东义会重新接受一个心里爱着别人的女子,尽管这个女子已经明白了她爱的到底是谁。
感情就是这样无常。来的时候,瞬间就来了。去的时候,眨眼就去了。
等梅子明白的时候,感情已走远。留给梅子的,只是锁在抽屉里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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