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风依旧，芳草已是天涯
十年前的冬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闯入了我的世界，飘雪的日子却有春风拂面。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个草字头，我不妨将她称作＂芳草＂。
学校开展足球联赛了，一场比赛中我在的球队以一分之差淘汰了对手，我用左脚将一粒金子般的入球献给了芳草。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风中的精灵在低声吟唱。不久以后，芳草成了我的高中同桌。
多年前的我，在课堂上是一个恃才傲物的浪子，经常出言质问讲师的疏漏，对无聊的作业置之不理。高三的时候，化学难逢敌手，物理笑傲江湖，再加上数学上从省里参赛归来，我便更加狂傲轻慢，＂目中无人＂四字深深地印在了芳草的心中。高考结束了，我进了大学的校门，芳草落榜了，从此我们天各一方。第二年芳草进了山东的一所大学，我们偶尔以电话联系。曾经的狂傲只换回对芳草的疏忽，心中的炙热却在当年以冷淡相对，只有思念和懊悔残存在我的记忆之中。毕业前的一个月，我远赴山东找到了芳草。四年的蹉跎净化了熟悉的面庞，曾经的长丝变成了清新的短发。寡言的芳草变得妙语连珠，善辩的我竟无言以对，曾经打下无数遍的腹稿一时间也遗忘在唇边。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第二天伤心欲绝的我强装笑颜辞别了芳草，回到了寄身的河北某地。
从此，每年的冬雪恢复了冰冷的温度。残冬过后，春风依旧，芳草已是天涯。留下的仅是一首诗，永远萦绕在每一个不眠之夜，叙说着这历经十年的半次爱情经历。
怀思
山东有恨，河北无眠。
一夕长叹，几处秋蝉。
假寐不得，涔泪青衫。
饮之若鸩，思之如岚。
自古奇士，俱覆情关。
惟有子建，才尽芝田。
往昔去矣，今又月圆。
最堪寥落，冷酿凭栏。
欲把愁怨，直挂轻帆。
无楫随浪，去而复还。
欲把盟誓，一炬成烟。
言魂语魅，苟存风间。
去留皆憾，寄于谁欢？
终古相望，流水高山。
二 阳光灿烂在午夜
夏天到了，漫长的暑假里无所事事。无聊之际，来到一个初中同学家消磨时光。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她。她比我大两岁，因为名字里有一个＂光＂字，我就称她为＂阳光＂吧。阳光上的是职高，旅游专业的，却梦想开一家时装店。我跟她在一起学会了抽烟，喜欢上了郑钧的歌。
一天晚上，我看完一场电影，走在回家的路上。过了一个路口，忽然看见阳光坐在路边和几个男孩子说笑，其中有她的双胞胎弟弟。我上前打了个招呼，她把我拉到身边坐下，和我一起数过往的汽车。夜深了，其他人都走了，阳光的弟弟冲着我俩一笑也回去了。我们开始沉默，谁也不理谁。我目送着偶尔经过的美女走远，她扭过头点了一根烟，唱起了郑钧的＂灰姑娘＂。我觉得很好听，也小声地跟着哼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不唱了，扭过头看着我。在街灯的映照下，我感到她的脸很动人，忍不住吻了她一下。她问这算不算恋爱，我说当然不算，因为我有女朋友。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芳草。她熄灭了手中的香烟，站起身哼着＂灰姑娘＂消失在静静的夜色中。
几天后，我又来到了同学家。阳光打来电话，听说我在这里便挂断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阳光。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到最后一面，只间隔了一个月零七天。
后来听说阳光来学校找过我，只是见到我和芳草在一起说笑，便悄然离开了。以后的日子，每当我听到＂灰姑娘＂，便想起了曾经灿烂在午夜的阳光。日子一久，＂灰姑娘＂便很少有人再唱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阳光，忘记那个灿烂的午夜。
多年后的一天，耳边又响起了动人心弦的歌声。唱歌的不是郑钧，而是郑中基。
＂你剪下我一束发
绕在无名指上
扬着笑仰着脸说
当作指环好吗
你等着我回答
等到泛起泪光
可是请相信我当时同样悲伤
爱情啊原来是个
精心设计的谎
每个人都被安排
为某个人受伤
她出现得太早
而你来得太晚
有一天你也会有我这种遗憾
最爱的人不是你
这不只让你伤心
但我的心里还在苦等
一个远去身影
最爱的人不是你
却忍不住爱上你
我真的爱你
但永远无法
像爱她般爱你＂
三 山的叹息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我认识的第一个女孩是班里的团支书。她的名字里有一个山字头，我就称她为＂山＂吧。新生入学通常是要先组织联欢的，我和山一起出了个节目，情歌对唱－－－＂想说爱你不容易＂。没想到这首情歌却注定了两个人四年的感情纠缠。
刚和班里的同学混熟，生性外向的山便对外宣布不谈恋爱，这无疑是给＂垂涎＂其美色的男同胞们泼了一头冷水。没过多久，敏感的我发觉山在故意接近我，只要是有我参加的活动她都尽力争取。我心中只有芳草一人，不想＂节外生枝＂，便有意无意地闪避。入学后的第一个寒假快到了，山忽然找了一个男朋友，是一个大四的学长，头发留得很长。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是解脱还是失落。
寒假过后，山对我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仍以冷淡的表情回应，心里却有点儿亢奋。几天过后，山利用团支书的职权，擅自给班里的同学调换座位，弄得男生女生叫苦不迭。我夹了一本书最后走进教室，发现只有山身边有一个空位。不用问了，那是山给我特殊安排的＂刑椅＂。起初的几天，我很生气，故意不理山。山装作若无其事，上课时除了认真听讲就是翻看王朔的小说，偶尔伏案沉睡。
其实每一个女孩，或丑或美，都有其可爱之处，只要肯用心发掘。一个多月以后，我发现和山的话题变多了。我们谈论音乐，谈论文学，也谈论对爱情的理解。我慢慢感觉到芳草像一个童话中的公主，而山则是现实中的红颜知己。
在一次足球队的训练中，我意外伤了脚趾，戴上了铝板。当晚，山便来到了宿舍，赶走了躺在床上的舍友，和我坐下来促膝长谈。我给她讲了芳草的故事，她听后很激动。那一晚，我忽然发现了一向外向开朗得像个假小子的山身上有着另一种温柔。
我的脚伤慢慢地好了，可心里却留下了淡淡的伤痕，不知是为芳草还是为山。我又开始冷落山了。山也不理我，除了逃课，她用尽了一切方法避开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无法忍耐心里的感受了。终于在一天中午，我把山叫了出来。我说如果我爱上了她她会怎么办，她说我只是一时孤独，无论谁接近我，我都会感动。几天后，山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校排球队的一个大三的学长。大二时在校办工厂实习，山的男朋友经常接送她。山的身材修长，身高1米71，穿上高跟鞋和我不相上下，而山的男朋友比她还要高出半头多，和她很相配。
上了大三，我们失去了享有固定教室的特权，来到阶梯教室上课。山总是最后走进教室，在我身边坐下。我不太喜欢本专业的课程，一是工科太辛苦，二是自己学得糟糕透顶，我打算跨专业考研。一天上课时，我翻着一本西方经济学的教材说了句＂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山的脸色突然大变。后来我才知道，山又跟男朋友分手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大四。在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聚餐中，山告诉我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是高中时的同学。我不以为然，嘴上还是祝福她和他。没想到在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她竟真的嫁给了他。
山在我的生命中像手心的一颗痣。攥起拳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张开手却又历历在目。如果有一天用刀剜掉她，只会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和隐隐发作的阵痛。四年一梦化作一首＂采桑子＂，附和着山遥远的叹息。
采桑子
曾经尝尽无由苦，雨雪风霜，雨雪风霜，为赚愁容枉断肠。
而今酿满愁和怨，调寄宫商，调寄宫商，笑对山高共水长。
四 别了，呼和浩特
我的母校是一所地方性大学，只在几个省市招生。上大二的时候，学校在偏远的几个省市扩招了，一个皮肤白晰，两眼微黄的异族女子悄然闯入了我的视线。一次歌手大赛中，一曲＂蒙古人＂让我结识了这个从呼和浩特走来的女孩。
呼和浩特是个球迷，入学第二年便加入了系里组建的女子足球队。从那以后，一股莫名的原动力使我恢复了每天早晨球队中的训练，娴熟的球技也吸引了呼和浩特的目光。我们暗自达成了默契，每到对方有比赛时都去助阵。日子久了，我和呼和浩特的接触不再局限于球场，渐渐拓展到了自习室，食堂，打水的路上。。。。。。
我和呼和浩特几乎每天都见面，与其他情侣不同的是，我们仅以目光和微笑来表达情感。在我们相识一年后的夏天，一天晚上她打来了电话。我说我很忙，有什么话两天后再说吧。此后的两天，我感觉是一秒一秒地熬过的。我设想过我们的无数种结局，可现实还是在意料之外。约会的时间，地点和人物都已到位了，呼和浩特先开了口。第一句话过后，我便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说了。她说她现在还不想谈恋爱，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我的天空顷刻之间开阔了很多，用爱情谋杀孤独的计划再一次失败了。我像飘在空中的花瓣，美丽已是回忆，归宿将是深土。
离校的时候，在欢送毕业生的拥动的人群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熟悉的来自异域的微笑。是深深祝福还是无可奈何，恐怕只有草原雄鹰的敏锐的目光才能看出。
后来我才知道，呼和浩特说不想谈恋爱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毕业后是要回呼和浩特的。
如果非要说点儿什么来总结这段情缘，只有试填一首散曲来勉强应和。
点绛唇带过赏花时（仙吕宫）
燕赵风光，冰河遥望。寒天旷，野店平冈。老树依村傍。
岁暮裁出万物霜，千里江山尽素妆。何处有清狂？腊梅枝上，裹一树红裳。
五 尾声
无论多么汹涌的波涛，总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激情过后，留下的是回忆还是心痛，抑或两者兼而有之，谁又能分得清清楚楚，看得通通透透呢？告别了芳草的纯真年代，陶醉过阳光的灿烂夺目，感受过山的热情奔放，领略过呼和浩特的异域风情，如今伴我左右的是熟悉的寂寞和与其凝结而成的一首＂水调歌头－－－感怀＂
＂人好孤灯夜，心喜一杯寒。世人笑我孤僻，我自有悠然。无月听风唱恨，有感花下偷泣，益友是青山。怡兴寄沧海，愁怨入诗篇。
梅雨泪，秋坟碧，瑞雪天。谁曾看破，悲喜尽是梦河船。尚想矜才使气，还忆逾闲荡检，今已俱成烟。何日出怀抱，换得一夜眠。＂
文章来源：秋雁文学社区 文/李莫三